朱啟禧
  十多年前,高三開學不久,班主任就請來了兩位學生家長,來給我們作“戰前動員”。這兩位,一個是縣信訪局局長,一個是某鎮黨委副書記。這些年過去,信訪局長除了語氣極其柔順之後,再無更深印象;倒是那個鎮黨委副書記快言快語,記憶至今。副書記說,你們啊,今後是穿皮鞋還是穿布鞋,就看今年房地產的造化了。
  不同於今天,很多土豪已經以腳蹬布鞋來暗示自己視億萬財富淡若浮雲一般;彼時,皮鞋與布鞋的區分,乃是兩種人生的分野。穿皮鞋,就是能考上學扔掉農業戶口,畢業後有份工作,過城裡人的生活;穿布鞋,就是升學無望,一輩子困在農村,繼續土裡刨食的SD記憶卡絕望人生。
  其實,在我很小的時候,就已對戶口的農業、非農業區分,有了很深的認知。當時,村裡一個人,ddr4個子很矮,找了很多對象人家都嫌他矮小。最終他媽祭出了“絕招”,在一次相親中,當場亮出了紅色戶口本,說他過兩年就能接班當老師,吃公家糧;婚事遂成。
  剛入初中時,班裡有幾個調皮同學,自己不學還愛搗亂,老師除了令其不要妨礙他人之外,基本上任其自生自滅。好奇之餘,有同學從老師處打聽來“官方說法”:這幾個孩子,都是非農業戶口,等長到十七八歲,自然就招工走了;有這個出路,他們也懶得學了,老師也懶得跟他們費這個新竹買房勁了。
  又過了兩年,開始聽說縣城在賣一種城鎮戶口。這種戶口,其實是介於農業戶口與非農業戶口之間,通俗地說等於記憶體“地方糧票”,出了這個縣,鄰縣都不認。這個戶口的好處,是只要在本縣範圍之內,享受非農業戶口的諸多待遇。比如說,你買了這個城鎮戶口,參軍退伍後,就可以和城裡人一樣等待安排工作,而不必像農業戶口的照樣回家種地。這種戶口,雖然是得花錢買,但這錢似乎也不是你想花就能花得出去的,你還得有門路。於是,誰家裡的親戚,有在縣裡、鎮里能說得上話的,就很驕傲地把自家的孩子的戶口,從農業換成了城鎮戶口。村裡的一個鄰居,為給閨女買戶口,把剛收的玉米一粒不剩地全賣了。賣玉米之前,他在陽光下攤曬,那是鋪了滿滿一地的金黃。五千塊錢的價碼,真不是小數。那個時候縣城麻紡廠一個臨時工一個月才掙一百來塊錢。
  後話是,除了能夠“嘗鮮”的那些人,買這種戶口的追隨者大部分都後悔莫及。像我那個鄰居,他閨女並沒有如願被招工,結果連家裡的責任田也沒保住。2003年,我在臨沂一家集團的內刊上,看到了該公司董事長的講話,他是力勸員工不要去買這種所謂的城鎮戶口,白花這個冤枉錢。他的理由很簡單,一個原本具有福利性質的東西,突然變成了全民可以持有,供過於求,肯定會貶值。
  高考結束後,要到外地上學,先去派出所辦戶口遷移手續,然後去糧所轉移糧油關係。那時的糧所早無80年代負責收集公糧時的風光,工資都發不起了,院內雜草叢生,去了幾次,都沒找到人。後來一打聽,才知道負責這項業務的人,平時獃在縣城的家裡根本不來上班。於是,我只得找到他家,還花了50元的手續費。就這樣,我的戶口的性質,從農業變成了非農業。結果,等我畢業時,國家出台政策,說,今後不必再辦理糧油關係了。唉,白瞎了我50塊錢。
  再後來的戶口政策,就是如現在大家所熟知的了。特大城市,譬如京滬,那戶口還是挺值錢的,看樣子還會一直值錢下去。至於中小城市,則是放開了落戶,小縣城基本是敞懷接納,反倒是農業戶口的人開始犯嘀咕了:這城鎮戶口,有用嗎?
  所以說,戶口遠非一紙單純的居住地證明,它所附加的東西,才是它目前的真正價值所在。而要回到它的本原,路還很長。  (原標題:一紙戶口千鈞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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